丹K

杂食散人

【麻广】稻草(中)

*邪教预警，拆CP，请勿误入

一连几日，支仓都会在放学的时候及时地拦住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的势多川，将他掳去超市挑选食材，再回到支仓的家里烧菜煮饭。每当支仓走到他身边时，他都能感到有一股目光在注视着他们。

那目光来自于健介。

尽管健介并没有因此对势多川抱怨什么，但是那目光总是令势多川如芒在背，可是每当他转过头去，想对健介解释什么的时候，后者却总是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，用最轻快的声音说：“我约了人，先走了，正广明天见！”

反复几次，势多川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矛盾的中心——他一定要跟健介好好谈谈。

“健介，你躲着支仓也就罢了，现在连我也要躲着吗？”午饭时间，势多川拦住大柴健介。

“没有啦，正广，我最近痴迷一个新的游戏而已。”健介也不躲闪，倒是笑嘻嘻地回应道。

“我知道你还在生支仓的气，可是这么久了，气也该消了吧。他最近都没有和那个女孩子联系了。”势多川拍拍健介的肩，想要好好安抚他，可是不知为什么，听到支仓的名字，健介的神情却又黯淡下来。

“正广……求你了，我是真的不想再听到那家伙的任何事情了……”他的眼中开始浮现出晶莹的泪珠，在眼眶里滚了一圈儿又一圈儿，然后直直地流下来。

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变故的势多川吓得愣在了那里，回过神来之后感觉用袖子帮健介擦擦脸，声音也软了下来，“好好，我再也不提他了，健介你不要哭了。”

健介吸吸鼻涕，点了点头，缓了缓，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。“正广好久没到我家里去了吧？今天哥哥应该不用加班，放学时候一起去我家怎么样？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，还有些想念你的手艺了。”

势多川的心情晴朗了许多——健介终于又邀请自己去他家玩了，而且晚上又能见到康介哥，真是再好不过了。

晚上放学的时候，他刻意飞快地离开了座位，在支仓拦住他之前就飞奔着跑了出去。大柴健介在后面追着他气喘吁吁的，终于在校门口追到了喘着气等待他的势多川，开口疑问道：“正广怎么了，跑什么？”

“啊，那个，没什么……刚好想要运动一下。”

谎言太过蹩脚，连健介都不肯相信，但是此时也懒得追究，以为他是害怕碰到之前的不良少年朋友，就很是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，说：“走吧。”

势多川点点头，又心虚地回望了一下——还好，没有人追上来。他不再多想，跟健介一起高高兴兴去了大柴家。

“你看，就是这一款，我已经快通关了，只是为了进入排行榜才反复刷分的。”健介兴致勃勃地拿着游戏光盘为势多川介绍，后者也顺着他一一回应着，尽管自己对游戏根本不感兴趣。

看着健介这副精神焕发的样子，势多川几乎怀疑刚刚看到的哭泣的健介是自己的幻觉了。健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？明明还是在意支仓，为此而情绪低落，但是有的时候仿佛又是失忆了一样，开心活泼的如同往日？

正想着，咕噜噜的叫声从健介的肚子传来。势多川善解人意地笑了笑，问道：“饿了吧，我开始煮饭怎么样？康介哥会回来吃吗，我煮几人份的比较好？”

话音刚落，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。

“来，进来吧。”

是大柴康介的声音。许久没有在私下场合里见过康介了，势多川忽然觉得自己还有些小小的紧张和激动。

进门的不只大柴康介一人——还有学校里的其他几位老师。

势多川和健介都呆在那里，直到康介看到他们两个，爽朗地一笑。“喂，你们两个小子，愣着做什么，今晚我请客，想吃什么尽管说。”

“这两位是——”旁边的女老师A问道。

“矮个子的是我的弟弟，大柴康介。染了头发的是他的朋友，势多川正广。两个家伙现在都是我的学生。”大柴康介朝他们招招手，“过来看一下想吃什么，等下我出门去买。”

面对一屋子的老师，势多川和健介都觉得有些局促。

更令势多川感到黯然的是，康介哥对他的描述是“弟弟的朋友”。

是的，他是健介的朋友，这也是他和康介哥相识的原因。他也清楚地知道，在这一群同校的老师面前，康介哥不可能公开他们的关系——除非他疯了。不，就算他疯了，自己也不会同意的。只是……他为什么不能再描述的亲近一点呢？除了弟弟的朋友之外，难道就不能再加一句“我的小弟”之类的，能表示亲切的称呼吗？

不对不对，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呢。小弟这种称呼，多幼稚可笑。

他心底暗暗谴责着自己的多事，然后也凑到康介旁边，看着他手里拿的各种居酒屋的宣传单。

“那么就定好买这些了。我出去一下，很快就回来。”大柴康介收起笔来，将宣传单塞进上衣口袋就准备出门。

“康介哥，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势多川赶忙起身。

天气比之前又冷了不少，尤其夜幕降临之后，走在街上寒风扑面，还是要竖起衣领才能够御寒。

“康介哥今天怎么会带同事回家？”势多川犹疑着，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讲出了口。

“啊，这个嘛，是庆功宴啊。”大柴康介笑眯眯地揉了揉势多川的头，“学校准备开设竞赛特长班，这段时间我们这些老师都忙着设计这个教育项目，今天刚刚把入学测试题定下来，就算完成的差不多了。”

“也就是说……之后不会这样忙了是吗？”势多川抬起头，充满希望地问道。

大柴康介愣了愣，笑道：“怎么了，是不是这段时间没有我陪你，感到寂寞了？”见势多川腼腆地别过脸去，他笑着补充道，“大约还要忙上几天收尾，之后就能回归正规的作息了。”

“嗯，不要太累了，这段时间康介哥都瘦了。”

两个人这样聊着，很快就走到了附近的居酒屋。势多川在一边看着大柴康介轻车熟路地报着外带的名单，一边想着自己把健介就这样丢给了一众老师是不是有些不够义气。

回到家时，健介果然被老师们团团包围，一脸欲哭无泪。

“健介君的英文还需要再加把劲啊。”“其实物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啊。”“数学基础打好一点，学什么都会容易很多。”

势多川和康介提着一大堆袋子回到家时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。见了他们，健介如同见了救星一样眼睛一亮，从老师中间突出重围，大喊着“哥哥，正广”，伸手接过他们提着的东西。

吃饭的时候，氛围也没有太多改善。或许是职业病的缘故，一群老师和两个学生一起吃饭，话题总是离不开学习和考试。

健介苦恼地望向势多川，却看到对方也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。

“哥，我把电视打开好吗？”健介灵机一动，想出了一个转移老师们注意力的方法。见康介没有反对，他迅速起身把不远处的电视打开了。正是当红的偶像剧，几位女老师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了。

“说起来，大柴君长得和剧中的男二号有几分相似呢。”女教师A说道。

“是啊，大柴君如果不做老师，可以去尝试做演员吧。”女教师B笑着说。

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大柴康介身上来，从容貌又谈到感情。

“大柴君现在还是单身吗？”立刻就有人问道。

大柴康介望向势多川，迟疑了一下，摇了摇头，笑道：“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老师们起哄起来：“什么嘛，居然已经有女朋友了，照片在哪里，拿出来给我们看看！”

大柴康介自然是拿不出来，嘻嘻哈哈地敷衍着。坐在同桌的势多川却已经低下了头去，双手在桌下绞的发紧。

“地下情”三个字不知为何突然挤进了他的脑海，任他如何拼命地挥赶也赶不出去。明明是坐在同一桌的恋人，却要刻意地隔开落座，面对这些善意的哄笑也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，甚至要演出一副好奇和感兴趣的模样，来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异类。

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支仓心中的那种凄怆——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边，他却不肯承认你，而你只能装作一个不相干的人——纵然逻辑上能够理解，然而心中的痛苦却无法消融。

而这种生活，可能一直要持续下去，至少要保持到他毕业。

心情一直在低谷徘徊，晚饭结束，他便立刻起身告辞了。

到第二天晚上与支仓一起吃饭的时候，势多川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他出神地想着什么，下一秒却被支仓撂下筷子的声音惊醒。

面前的支仓似乎还是面无表情，然而势多川不知怎的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的愠怒。

“你是怎么回事，像是魂都丢了一样。昨天晚上去哪里了？”支仓开口便是一串质问。

他果然要跟自己算账——不过毕竟是自己不告而别，也不能怪支仓。势多川这样想着，声音里不免带了一丝歉意：“昨天去健介家里了，怕你们两个碰面会尴尬，所以就——”

“所以就躲瘟神一样躲着我，飞奔了出去？”支仓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。

“不是你想的这样的，我——”

“然后呢？健介是不会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。昨晚大柴康介做了什么？”支仓打断他，单刀直入地问道。

“没有什么啦，你多心了。”

“我多心？”支仓一下子站起来，神情冷峻地可怕，“我真是讨厌你这副样子，想要什么，不想要什么，直接说出来有那么难吗？一定要憋在心里，让全世界都来可怜你？”

势多川怔住了，沉默了半晌，低下头闷声说道：“对不起，我刚刚说你多心，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“说。发生什么了。”

有些意外于支仓竟然会关心他的事情，势多川疑惑地抬起头，看到对方不善的眼神，意识到这次很难敷衍过去。他深吸口气，闭上眼睛。“支仓……我想我明白你的感受了，不被喜欢的人承认的感受。”

支仓良久没有说话。空气寂静的如同静止。

“笨蛋……那件事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。”他给了势多川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。

“不在意？”势多川睁大眼睛，“你……是原谅健介了……还是……”

“人的感情就像一根弦。”支仓没有直接回答他，“韧性是有的，可以松弛也可以绷紧。”他垂下眼帘，话锋一转，“只是一旦断了，就是断了。”

“怎么会——”听明白了他弦外之音的势多川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
“濒死的人会拼命抓住那一根稻草。压死骆驼的也是那最后一根稻草。在我最需要他，也是最绝望的时候，他选择了后一种。我其实也是最近才发现，清空对一个人的记忆和感情也没有那么难。”支仓说到这里，竟然还摊开手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，看的势多川几乎要忍不住战栗。

“我其实是理解康介哥的。”势多川双手抱着头低下去，像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，因此声音也显得闷闷的，“我们这种关系，怎么可能公之于众……康介哥也是为了保护我。如果学校的老师和同学真的知道了，我之后要怎么面对他们。我只是、我只是……”

“你只是不甘心罢了。”支仓利落地补充道，“明明有一个恋人，却过的比单身的人还要辛苦。别人问起来，要刻意撇清关系。看到他与女性讲话，也没有资格上去拦下他。总是觉得与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，任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更贴近他一步。”

有泪水顺着势多川的脸颊流下来。支仓的话太过于直白也太过于透彻，几乎是不加修饰地赤裸裸地冲到他面前，将他积累的委屈与不安捅破，让已经化脓的伤口流出脓液，丑陋且又触目惊心。他不想承认，但是又不得不承认，他害怕寂寞，他对这段恋情感到不安，他明明对康介哥有那么多的奢望却从来不曾讲出口，他希望康介哥能主动做些什么来证明对自己的在意，哪怕偶尔任性偶尔疯狂，他只想确认他是爱着自己的。

他从来不曾将这些隐秘的情绪说出口，任由它们在心底化成恶疾。

“不要哭了，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蠢。”

明明是嘲讽的话，却刻意软了语调，在静谧的夜晚竟显得有几分温柔。

支仓走到他身边伸出手，在几乎碰到他头发的瞬间停住了一秒，紧接着却坚定地落在了他头上，轻轻地揉了几下，如同安抚雏鸟。

“对不起，给你看到我这么难堪的样子。”势多川整理了情绪，抬起头揉揉眼睛，对支仓挤出一个微笑。后者见此只是皱了皱眉头，眼中的情绪复杂的难以捉摸。

“下次不要逃跑了。如果你不来我家，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我。”本来似乎有万语千言，话到嘴边，却只化为一句简单的叮嘱。

白天，大柴康介也有问起势多川前天晚上走的太早这件事。势多川摇摇头，坚持说自己赶回家有事情，大柴康介也只好不再追究。

“你啊……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啊。”他这样嘱咐着，然后夹起教案，走出了教室。

势多川在座位上苦笑。这是在学校里，就算自己有心倾诉，可是那些难为情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？

何况……说出口的话会被讨厌的吧。明明理智上就很清楚，他们这种关系根本就不能公开的，康介哥并没有做错什么，自己为什么会抱有如此任性的期待呢？

“各位同学，学园祭要到了，大家要好好想一想这次我们班做什么才行。”

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将势多川拉回现实。十月份了，也到了一年一度的学园祭时候了。到时康介哥也会过来参观的吧，还是不要出丑比较好。

放学一起去超市的路上，势多川提起了这件事：“支仓有什么主意吗？在中等部的时候，总是有人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，什么男仆咖啡厅之类的，留下了一堆糟糕的回忆。”

“男仆咖啡厅？”支仓托起了下巴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，“倒是个不错的主意。”

果然不能跟这个人好好对话的吧！！！

势多川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立刻远远地躲开了支仓。后者停下脚步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，仿佛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。

“放心吧，虽然想想会觉得很有趣，”支仓朝他招了招手，“但是也没必要给每个人都看到。”

势多川心有余悸地瞥了他一眼，抱怨道：“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。”

“哦？”支仓扬高了音调，“说起来，你每次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也等同于男仆cosplay了吧。”

“怎么会！”势多川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。围裙他可没少穿过……这样岂不是……天呐，他在别人眼中该不会是那个样子的吧！

“很可爱。没什么好难为情的。”仿佛是为了更多刺激他一样，支仓眯起眼睛补充道。

势多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烟，别过头去根本不再理会支仓。那个罪魁祸首却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，甚至还吹起了口哨。

天啊……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人这么恶劣！神啊，可不可以把那个高冷的支仓换回来！

势多川欲哭无泪。

最后学园祭的主题还是定为了甜品餐厅。这对于势多川来讲倒不是什么难事，健介也极为夸张地向同学们推销他的手艺，所以他也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学园祭的甜品师。

【From支仓：是不是需要采购很多奶油面粉什么的？】

自习课上，手机震动，势多川收到了支仓发来的消息，抿了抿嘴唇。

的确，既然是学园祭这样大的场合，是应该充足地准备一番。虽然正式开始还是三天之后，但是确实应该开始采购食材和挑选食谱了。

只是……他今天有一点私心。

大柴康介终于忙完了招生的事情，课间的时候把他叫到一边悄悄问晚上要不要去家里吃饭。他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为康介哥烧过饭了——和老师们聚餐的那次不算，今晚他不想为学园祭做准备，只想服务康介哥一个人。

【To支仓：明天去买吧，来得及。】

他手指飞快地敲出这些字，点击了发送键。

【From支仓：那我今晚想吃猪排饭。家里没有猪肉了。】

势多川侧过头，看到不远处的支仓趴在桌子上，单手垫住头，另一只手垂在下面，应该是握着手机。势多川顿了顿，还是回复道：

【To支仓：抱歉啊，我今晚要去康介哥那里。你放学时候自己去饭店吃？】

那边的支仓还维持趴在桌子上的姿势，可是手机上却迟迟没有短讯传来了。

势多川有些心虚，然而转念一想，这也算得上是“堂堂正正地告诉”他了，支仓没有继续缠着他是好事情，他可以好好和康介哥度过一点私人时光。

久违了，能和康介哥私下待在一起的时光。

放学之后，他便和健介一起走了。与支仓家不同，大柴家的冰箱里总是存储着足够的新鲜食材，可能和女主人热爱烹饪有关，所以势多川也不需要临时去超市购物。进了大柴家，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围裙，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。

“正广不用那么急啦。哥哥他刚刚发短讯过来，说有急事，会晚一点回来。”健介扬起手机冲势多川晃了晃。

势多川愣了愣，也摸出了自己的手机，上面有一行简单的讯息——【From康介哥：有急事，会晚一些到，你和健介不用等我。】

说不失落是假的。势多川深吸口气定了定神，笑道：“我还是先烧菜吧，可以放在烤箱里保温。”

虽然如此，刚刚雀跃的心情却如同被冷雨浇了一般软塌塌地沉下来。本以为能和康介哥呆好久……可是既然他回来的晚，可能吃过饭自己就要立刻告辞了。

即便心情受到了影响，势多川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慢下来。他有条不紊地打好鸡蛋，摊成金黄色的蛋饼，然后小心翼翼地盛到盘子里。正在这时，传来了门铃响的声音，他心里的希望之火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。健介比他早一步起身去开门，还一边咕哝着“这么快”，结果打开门的一瞬间却僵在那里。

势多川三步并两步走过去，却发现站在门口的人——是支仓。

“支仓？你怎么会过来？”势多川错愕不已。

支仓收起湿淋淋的雨伞，因为潮湿的缘故，额头上的刘海儿也服服帖帖地紧贴在额头上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气息。

健介看到他，整个人都如遭雷劈，呆呆地戳在门口一动不动，望着支仓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，良久，才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。

支仓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。他静静地看着哭泣的健介，平静地问道：“我可以进去么？”

健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骄纵任性，而是用手背抹了抹眼泪，点点头闪身到一边，给支仓让了条路出来。

两个人面对面坐下，势多川赶紧到厨房沏了两杯热茶端上来。

“真没注意外面下雨了啊。你们好好聊，我就在隔壁，有事情叫我。”势多川想要为他们二人创造和解的契机，却没想到手突然被支仓拉住，然后整个人连带被他一扯，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。

“没关系的，你坐在这里就好。”支仓的声音不高，却不容辩驳。

“我……这样会影响你们谈话吧。”势多川觉得十分尴尬，但支仓这种强势的态度又让他觉得难以违逆。

“也没有什么特意要谈的。”支仓轻笑一声，“之前不是已经都谈过了么。我是来蹭饭的。”

“你——”势多川刚想说什么，却被健介抢了过去。

“麻也，我这段时间仔细想过了，我之前也有不好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”大柴健介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对支仓讲话，“我……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你受伤的事情，后来正广告诉我了，我也有去找过你……只是，只是没有进门的勇气……”

支仓没有答话，依然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视着健介。后者见到对方无动于衷感到更加焦急，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哭腔：“我……我知道我是有一些任性，可是麻也你之前不是都有包容我的吗？说好了在一起不再分开，这次你要丢下我了吗？”

对面的支仓轻轻叹了口气，感慨道：“如果是一个月前能听到这些话就好了。”

“麻也，麻也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！”眼泪又不争气地奔出眼眶，健介站起身来，双手死死地抠住桌子，“你之前原谅了我那么多次，再多原谅我一次，可以吗？”

“健介，哪怕是我，也会有感到疲惫的一天的。”支仓的声音平淡中又带了几分温和，如同在开导哭闹的弟弟一般，“人不是永动机，没有办法不汲取感情却一味地付出。”

健介听了这话，脸色变得煞白，腿一软，直直地落回座椅上，把势多川吓了一跳。

“喂，支仓，你不要刺激健介了。”势多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
“我还是希望他能面对现实。”支仓淡淡道，“回到学校之后我们也谈过几次了，每次都以他的逃避告终。我知道感情被消耗殆尽或许是一件残酷的事情，但是在这件事上面我的确没有办法欺骗他。我也累了。”

原来他们已经私下谈过几次了……势多川恍然大悟，怪不得之前提起支仓的时候，健介的反应那么的激动呢。

“那……那麻也……以后还能做朋友吗……”健介泪眼婆娑地问。

“可以尝试的吧。”支仓露出了放松一些的表情，“虽然那种心动的感情消失了，但是健介毕竟是我珍贵的玩伴呢。”

大柴健介依旧恍恍惚惚的，双手紧握茶杯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。

势多川想要上前为他擦拭，却又觉得自己此时还是不该去打扰健介。支仓的决心已经很明显了，对于他那样固执的人，坚持和放弃都是一样坚决的决定，无论谁也更改不了。既然这样，还不如让健介哭个痛快，认清已无法挽回的事实，也早点走出这个阴影。

他们三个就这么沉默地坐了许久。终于大柴健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用力地擦干净眼泪，跑去洗了脸，回到桌前，认真地说：“麻也，你还愿意和我讲话，还愿意来我家，我很高兴。也许一开始我们两个就不该在一起，一直做朋友挺好的。如果一开始麻也没有那样穷追滥打的话，我也不会答应麻也，也就不会有这些伤心的事情了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说道：“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谈恋爱了，只做朋友，好吗？”

坐在一旁的势多川忍不住张大了嘴巴。健介的脑回路……还真是非常人能所及。

正在这时，门开了，大柴康介抖抖头发上的水珠，走了进来。

他看到坐着的支仓，又看见自家弟弟红肿的眼睛和鼻头，眼神沉了下来。

“你来做什么？”他先责问了支仓一句，本想再教训健介两声，看到弟弟委屈又痛苦的表情于心不忍，于是便转向势多川，“你怎么回事，怎么把支仓放进来了？”

“我……希望他们两个能好好谈谈。”势多川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这件事与正广无关吧。”支仓站起身，“有什么脾气可以冲我来。”

“正广？”大柴康介拧紧了眉头，“谁允许你叫的这么亲切了？”

“放松、放松……外面雨很大吧，康介哥你袖子都湿了，要不要先换一件衬衫？”势多川急忙插进来缓和气氛。

这样说着，他却无意间瞥到了大柴康介手腕处的伤口。伤疤的位置是鲜艳的红色，一看就是刚留下不久的。

“康介哥……你这里怎么搞的？你刚刚去打架了？”势多川惊呼起来，一把握住康介的胳膊，低头细心查看着他的伤势。

“啊，夏生的酒吧来了几个流氓闹事。我去帮忙把他们都修理了一顿。”大柴康介不以为意地抽出手笑道，“这点擦伤不算什么，涂点药膏就好了。”

夏生……势多川的嘴角染上了几分苦涩。他仰起头问道：“这种事，为什么喊康介哥你去，明明叫警察不是更好吗？”